“失主很快找到了。那是对40多岁的夫妻,孩子正在住院,这钱是他们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因为丢了钱,失主甚至想要跳楼一了百了。我朋友把钱还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哭,我朋友也在哭。他们说谢谢你,谢谢你啊你是个好人你一定会有好报的。我朋友在想,不要谢我啊,我不是好人,我没有好报,我爸爸没钱治病就要死了。”
“他那时候恨死了那样的自己。真的恨死了,恨自己为什么要当一个好人,为什么只能当一个好人。但是等走出了那个境地,等终于平静下来,我朋友后来跟我说,如果重来一次,或者重来无数次,他觉得他每一次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濯濯,后爸从前总跟你说钱重要,但没真正给你展示,钱为什么重要。所以今天带你去icu看了。现在你知道它重要在哪里了吧,它关乎生存,它能让人活下来,能救很多人的命。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有很多人就因为没钱,没能活下去。真要有钱的话,他们的亲人肯定下跪愿意,卖血愿意,有门路卖肾都会选愿意。宝贝,钱就是这么重要。你要尊重金钱,你不能把钱当成武器,去肆意折辱其他人的人格。你不能那样做。
“如果你以后那样做了,我会瞧不起你。听懂了吗?你就会是我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还有,宝贝,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就像我的那个朋友一样,你不是一定要逼自己做一个坏人的。”
“我今天说的话,你可能现在不懂,但是如果你以后站在分岔路口上,不知道往哪边走的话,就想想我的话,好吗?”
幼崽听程乐言说这些,听到前面就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听到最后,他抿了抿嘴,一边抹眼泪,一边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他听懂了。
他记住了。
他不会让后爸瞧不起自己,也不会逼自己去做一个坏人。
站在分岔路口上,他会想起今天的后爸。
程乐言就笑了。
他抱了抱孩子,给他擦眼泪,又拿热毛巾为他擦了擦脸。后来,他给濯濯在额头上留了一个吻,然后轻声道:“睡吧,宝宝,我在这里守着你。”
濯濯就躺下,盖上了他的专属小被子。
过一会儿,幼崽睡着了,程乐言捻手捻脚地起身关灯出门。
他脑海中,419已是听得哽咽。
刚来这个世界不久,程乐言就取了六万块钱,一直放在包里,他说必须有六万块钱他心里才踏实。
系统当时不明所以,如今才搞清楚,原来程乐言还有这段往事。
系统抽抽泣泣地说:【宿,宿主……你过去……原来……】
程乐言急切问道:【有没有有没有?】
419:【啊?什么?】
程乐言:【任务进程有没有到40??】
419:【……没有。昨天刚30,哪会那么快就40的。】
程乐言扼腕惋惜:【啊啊!刚刚我说的这么动人,居然没把进度提到40!!怎么这样的!早知道就再说我那个找亲戚借钱没借到,最后雨夜痛哭的往事了。那夜的雨,就像依萍找她爸要钱没要到还被抽了的那次一样大。】
419:【……个鬼啊!我多余心疼你了真是!】
系统简直要气死。
程乐言还在问呢:【哟, 统子爹,你居然还会心疼?哈哈哈你就是看到有人在小红书上发亲人绝症了云云,就会给人支付宝转钱的好心人吧?真心疼我就赶紧给我打一万块钱啊, 让我快乐一下。】
419:【我没有心疼!我才不要给你钱!】
果然就不应该心疼他啊!这人就一沙雕, 这人没有心!
程乐言一边在脑子里和系统拌嘴,一边拐去了容妄之房间,想着睡前再去看看金主爸爸。
房间里一切正常,温度湿度都是刚好,程乐言打算给容妄之再按摩一下,毕竟一直躺着没有活动, 真的会很累。
结果靠近了突然发现,金主爸爸他竟然——哭了!
金主爸爸流泪了啊啊啊!
虽然只有半滴,但那半滴眼泪挂在睫毛上,非常明显, 把睫毛都打湿掉!
眼泪挂杯了都!
这什么情况!?
因为想到自己植物人了只能躺着不能爬起来工作赚钱所以难过得都哭了吗??
……等等应该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特殊buff?
不禁颤声道:“金主爸爸,你你你,你哭了!这是类似之前嘟嘟唇那种吗?”
容妄之的手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程乐言:“容先生?容总?容老板?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还是没有反应。
金主爸爸这是没有意识了啊!
没有意识了!手动不会动了!
程乐言吓到懵圈, 当即打电话叫医院那边来人, 结果电话拨出去,刚说了没两句就见容妄之的食指突然动了动。
程乐言赶紧道:“容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又动了动。
程乐言终于松了口气,跟医院那边说没事,挂掉电话就激动地抓住容妄之的手道:“太好了太好了刚刚吓死我了,容先生你怎么了啊, 叫你你都没反应!等等,你是睡着了吗?你们植物人也会睡觉吗?”
动了一下。
还真是植物人也要睡觉啊!程乐言大开眼界。
他又道:“眼睛呢?你怎么流眼泪了?是眼睛觉得酸吗?”
还是一下。
程乐言:“那行,等下我帮你做一下眼保健操, 明天让李管家换个护眼灯。容先生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两下。
程乐言:“那就好。那我帮你按摩啦。”
按了起来。
容妄之见他没再追着眼泪的事问,也是心口一松。刚刚他被发现眼泪挂杯,为了掩饰尴尬只想装死,之后听到程乐言居然电话叫医生,才动了动手指。
他今天用了“枯叶蝶”道具,听到了程乐言之前和濯濯说的所有的话。
程乐言过去若是有什么话想跟濯濯说,都是当着他的面的,这次聊天却是在濯濯房间进行。他最初不懂程乐言为什么不想让自己听到,后来听完,却又懂了。
谁愿意把伤口露出来给别人看。
还是这样惨烈的,血淋淋的伤口。
他单是听程乐言说那段往事,都觉得胸口痛到不行,更何况当事人自己。
但他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流泪吗?他有多久没哭过了?甚至努力回忆,都没有想起自己上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等等。想到了。上次落泪就是因为那个倒霉催的buff,奶奶在那儿中气十足地喊“妄之你怎么哭了”的时候。
这种回忆还是不要也罢。
他现在终于知道,程乐言对金钱的渴求之下,藏着那样的过往。此刻,胸口仍然抽痛。程乐言却是一边给自己按摩,一边兴高采烈地讲起沙雕新闻,什么“山东两男子偷摩托车卖废品赚550元,怕被抓又800买回,倒赔250块后被拘留”,讲着讲着自己都笑了半天。
好像之前说的“我有一个朋友”的事,与他无关。
但容妄之听到了。
甚至让他有了一种错觉:那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灵魂,终于有了条裂缝,被他窥到了内里的模样。
他曾瞥见过那个灵魂的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