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侧过头，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说：“刚刚的话，确实是这样的。”
一道轻轻的意味不明的哼笑。
谢灵心情很好，还沉浸在父母突然回国的惊喜里。
其实也不算突然了，之前几次联系都有告诉她是年底回来——当然，农历的那个年底，虽然父母在国外定居这么多年，但依旧承袭的是故乡的习惯。
楼梯内，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
忽然，裴陆行伸手拉住她，用力一带，将人整个拉进怀里。
有些冰凉的气息扑来。
还有一点极淡的冷香。
谢灵微微怔住，心里却本能地升腾起一种恐惧。
仿佛隐姓埋名的罪人忽然间暴露在光下。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一道带有抱歉意味的声音。
“对不起啊，没注意，rryrry！”
谢灵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欠身后离开的身影。
裴陆行松开了她，捋了一下她鬓边因为刚才而散乱了的碎发，问：“今晚还回家吗？”
厚重的衣服下，遮住了她骤然加速的心跳。
也将她那瞬间的慌乱掩藏。
她的手脚都冷了下来。
他神色专注地理好她的头发，拍了拍她衣服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雪。
隔了一会儿。
谢灵感觉自己四肢的血液才开始重新循环，她说：“我不知道。”
裴陆行抬起手，贴在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脸上。
她微微有些僵硬。
下意识地去看四周上上下下的学生。
裴陆行顿了顿，转移了方向，自然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语调平缓地开口，“我等你。”
这一整天，谢灵的心思早已经不在学校。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的那一秒。
谢灵难得地，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挤入拥挤的人群，在楼梯里险些被撞倒，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好在出了教学楼以后，人群四散开，地段开阔了许多。
她也稍稍松了口气。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到处都亮起了明灯，闪烁的光点在夜晚此起彼伏。
谢灵穿过人群，走出校门口，她四周到处都是人。
可是她却一眼看见了隔着几米外，熟悉的，拥抱过她、亲吻过她无数次的人，会无条件爱她，无论她做什么。
不需要去猜测、衡量那些爱意是否真实。
她像早晨那样，再一次地奔跑过去。
撞进那片温和的茉莉。
“小灵……”
宋蕴低下头搂住她，眉眼弯起来，声音那样温柔地调侃她，“你是alex吗？表达爱意的方式这样直接。”
谢灵一点也不知羞。
她实在是太想太想他们了。
她深深地闻着妈妈身上的茉莉香，一刻也舍不得放开，然后大声说：“我要跟你一起睡，妈妈。”
“好吧，”谢远山装作无奈地叹一口气，“看来我今晚的归宿是客房。”
谢灵“嗯嗯”一声。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谢远山抬起手，拎起她的书包，间隔这么久不见，却像从未分别过那样，自然而然地接过来，还说：“我们小灵真的在念高二吗？听你陈叔叔说，他儿子念高中的时候书包比alex还重，怎么你的书包这么轻？”
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轻不重，笑道：“说吧，是不是在学校偷懒了，现在坦白，还不算晚，这样爸爸以后就——”
“就怎么样？”
谢灵歪着脑袋问道。
“就只能想想办法，多赚一点钱，让你偷懒一辈子。”
很明显的玩笑话，却也哄得谢灵很高兴。
也或许，只要跟他们在一起，说什么她都会高兴。
“我可没有偷懒，”谢灵仰起下巴，翘起尾巴，“这次月考我还是年级第一。”
谢远山就长舒一口气，说：“看来我也可以偷懒一点，不用那么努力赚钱了。”
夜晚的延和比白日要冷一些，三人没有在外寒暄太久，便上了车。
谢灵坐在后座，看着窗外景色朝后退去时，忽然从近乎沉沦的幸福里醒来。
她想起——
裴陆行早上跟她说，他会等她。
她唇边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她问：“我们要去哪里？”
“小灵想去哪里？”
宋蕴问她。
谢灵无法不承认，那一秒，她是犹豫了的。
更恶劣的是——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没有想去哪里。”
宋蕴就说：“好，那我们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天天说，说了那么多次。
日常生活当中，无时无刻不在说，频率那样高。
可是，只有此时此刻。
是真实的。
是她的家。
车子沿着公路不断穿梭前行，终于再次驶入那些曾经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路。
明湖别墅，她从小在这里长大。
一草一木，渐渐与记忆里的模样偏移。
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司机、阿姨、管家……全都是熟悉的面孔。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上一次回来时，那些铺满的白色防尘布如今已经消失，所有的一切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黑白的画面重新有了色彩。
“欢迎回家。”
宋蕴摸摸她的头发，温声说。
谢灵不知怎么，鼻尖有一点点酸，她偏过头，轻轻呼吸着，隔了一会儿，才说：“妈妈，我要回房间洗澡，然后跟你一起睡。”
“好。”
宋蕴笑着说：“小灵要月亮，妈妈也答应，去吧，别着急。”
谢灵转身上楼，这一次，步伐是轻快的。
洗完澡，她吹完头发，换了睡裙，才给哥哥发了一条消息。
——今晚不回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机放到了桌上，没有带，跑去了妈妈的房间。
套房内，曾经冷冰冰灰扑扑的房间，现在有温柔的光，有妈妈身上好闻的茉莉香，暖气也开着，暖融融的。
那样美好。
谢灵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像是误入糖果屋的小朋友，决心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
她钻进妈妈的被窝里，双手伸展着，像一只摊开肚皮的猫。
宋蕴来挠一挠这只小猫的下巴，声音温柔地说：“小灵，一年多没见，妈妈和爸爸也很想你。”
谢灵舒服而惬意地蹭着妈妈，“嗯嗯”着。
“小灵就快要高三了，妈妈和爸爸也商量着，想跟你讨论一下，今年先准备一下雅思考试，好不好？”
雅思考试，国际英语测试，成绩有效期两年。
一般用于留学、移民或工作。
谢灵慢慢睁开了眼，看向妈妈。
“还记得之前你跟妈妈打电话，说很想我们吗？那时候妈妈问过你，要不要来国外念书。”
“你可以今年先准备雅思考试，如果你愿意，高考完就可以申请国外的学校。”
宋蕴垂着眼，暖黄的光洒在她的脸上、头发上，是温柔的色泽。
她抚摸着谢灵鬓边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