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就请君实所行之事，值得我为之付出一生。”

&esp;&esp;郑玄双手呈上竹筒，俯首道。

&esp;&esp;窗外，桃枝上嫩红的花朵盛开者，枝条抽出鲜绿的小芽。

&esp;&esp;虽然郑玄和张寿都签了雇佣书，但是曹班对待两者的方式还是不同的。

&esp;&esp;前者和他所推荐的十名门徒，直接为文科学子授课，大大减轻了格物院的教学压力。

&esp;&esp;后者则被情报部吴声派来的人接回了阳翟，签了保密协议后，直奔红区。

&esp;&esp;这个身高八尺的汉子全程一声不吭，张寿怎么激他都面无表情。

&esp;&esp;进入红区之前需要登记，汉子弯腰手撑着高脚案，提笔。

&esp;&esp;张寿注意到，他的左手少了两根手指，而且两手的拳面都有一层厚厚的茧。

&esp;&esp;习武之人？

&esp;&esp;再瞄一眼这人的字，字虽不好看，但是胜在工整。

&esp;&esp;仔细一看，要登记的内容还真不少，这汉子的名字——赵厚，今日的日期，现在的时辰，他的名字，还有带人进入的事因——岗前培训？又是新鲜的叫法，张寿下意识就想那处小本本记下来，一掏袖子才想起来小本本已经在进黄区的时候，就留在登记处了。

&esp;&esp;赵厚带他稍微参观了一下情报部工作的各个办公场所，张寿一一记在脑海中。

&esp;&esp;“这是保防组。”和其他文山文海的办公房不同，这间办公房很小，里面大部分的席案位置上都是空的，但是案桌上的文书和笔墨砚台，居然全部按照同一种方式摆放，一眼看过去，分毫不差。

&esp;&esp;室内唯一一个男子有腿疾，看面容比主公长不了两岁，见赵厚带着他到了门口，很热情地拄着竹杖走了出来。

&esp;&esp;“天凉，组长还是穿上足衣吧。”赵厚开口道。

&esp;&esp;张寿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还是温柔挂的。

&esp;&esp;“不碍事，我刚锻炼完，浑身热气呢。”说完这位陈组长看向张寿，笑道：“来这么早，我还以为要晚两天呢。”

&esp;&esp;“一路没休息。”赵厚言简意赅道。

&esp;&esp;陈组长有些惊讶，再次看向张寿：“先生看着文弱，却有不输武人的气魄呀！”

&esp;&esp;张寿不好说自己是迫切想见识传说中的阳翟格物院，因此才主动和赵厚表示不用休息。

&esp;&esp;其实进入颍川地界的时候，他因为熬夜已经累的有些魂不守舍了，但是看这个赵厚还和没事人一样，他也不好说什么，好在到了格物院之后，兴奋和激动的心情很快压过了一切困意。

&esp;&esp;陈组长带着他们去了演武场，原来保防组的人都在此地晨练。

&esp;&esp;“先生应该注意到了吧，我的腿，还有阿厚的手。”

&esp;&esp;“我们这些人啊，都是因伤退役下来的，幸得主公不弃，愿以衣食供养我们。”

&esp;&esp;演武场传来响亮的口号声，伴随着阵列整齐的脚步声，入春雷落地，掀起一片尘埃。

&esp;&esp;“保密协议先生已经签了，条款应该也看过了吧。”

&esp;&esp;“保防室的每个人，包括我，都是见过血的。”

&esp;&esp;他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真正的士兵，张寿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esp;&esp;“不光是在战场上哦，来到这里之后也是。”

&esp;&esp;张寿瞳孔一缩，心跳猛然加速，陈组长斜眼打量，想从他眼中看见恐惧，却不想，他目光中的兴奋有增无减。

&esp;&esp;真如主公所言，是个奇人。

&esp;&esp;这个“保防室”大概率不是他接下来的办公点，张寿刚想出声询问，身旁的陈组长却突然转过身来，问道：“先生认为，何为行善呢？”

&esp;&esp;张寿直视对方眼睛道：“我从扶风郡来，在郡中世家多有为流民施粥者，此可谓行善。”

&esp;&esp;另一边的赵厚背着手，嗤笑一声，陈组长表情不变，又问道：“那世家所施粥米，从何而来？”

&esp;&esp;张寿犹豫道：“世家有良田”

&esp;&esp;陈组长笑容放大，又问道：“那良田从何而来？”

&esp;&esp;不待张寿回答，陈组长就继续道：“夺走百姓的粮食，在百姓困苦的时候施粥，怎么能叫善行呢？”

&esp;&esp;“若是善意之人，一开始怎么会夺人粮食呢？”

&esp;&esp;张寿突然想到了什么，按捺下内心的震颤，状似玩笑道：“主公也曾施粥”

&esp;&esp;陈组长弯着眉眼道：“那先生认为，格物院是行善之地吗。”

&esp;&esp;第61章

&esp;&esp;春寒料峭,马氏族学的书院里，层层纱帐将彩绘木梁下的回廊遮挡得密不透风，不事农耕的世家公子们穿着厚实华美的锦裘,足衣踏上回廊，脚步缓缓带动着衣摆。

&esp;&esp;一个未戴金玉冠,只用青绿色麻束发的纤细身影在庭院穿过,如一只灵巧的雨燕，赶在将要落雨的前一刻姗姗来迟，引来其他人的侧目。

&esp;&esp;少年在廊前脱去步履，墨色发丝带着些许水汽,从“他”仍有些婴儿肥的脸侧滑落。

&esp;&esp;“哎, 哎。”一个世家公子用胳膊肘碰了碰同伴, 用眼神示意。

&esp;&esp;“那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因为救下了马公, 破例从初级弟子，升格为高级弟子的曹班曹君实。”

&esp;&esp;“这么年轻！”同伴惊讶道，一时没注意到自己的音量，被身旁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齐齐看向曹班。

&esp;&esp;好在这位曹郎君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轻轻抖了抖衣袖，就往正堂里去了。

&esp;&esp;正主不在, 门外两位一下没了顾忌，干脆就在廊下小声聊了起来。

&esp;&esp;“之前你说他是格物院医馆的主人, 我还以为年龄应该在你我之上呢！”同伴似乎还未回过神, 喃喃道。

&esp;&esp;“是啊, 听说是宦官的后人。”

&esp;&esp;“宦官？”同伴皱眉，表情顿时由原来的崇敬变为了鄙夷, 语气也有些愤愤：“难怪有这样的家底能够让他挥霍，原来是祖上作孽，压榨出来的民脂民膏！”

&esp;&esp;世家公子的表情也突然猥琐起来，道：“所以你看，他家这么急急地就给他取了字，你说，是不是因为&039;人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039;？宦官本不应有子，这一朝得势，就迫不及待地冠个名头，好在宗祠那里和祖宗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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