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而就在凡娜认真翻看资料的时候，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突然从附近传了过来，一同传来的还有若有若无的机油混杂着熏香的味道。

&esp;&esp;凡娜抬起头，看到是那位负责管理档案馆的老神甫正朝自己走来。

&esp;&esp;他走路时一瘸一拐，显然不只是右手，他的腿脚也是受过伤的。

&esp;&esp;“这个时间档案馆也没什么人，我就过来看看，”老神甫笑着说道，“您找到想要的资料了么？”

&esp;&esp;凡娜轻轻呼了口气，将手中档案放回原位：“找到了一些资料，但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

&esp;&esp;“答案？”老神甫有些好奇，“您想要哪方面的答案？”

&esp;&esp;“……您在这里多久了？”凡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问了个貌似不相干的问题。

&esp;&esp;“啊，那可有很长时间了，我想想……差不多二十年了吧，”老神甫笑了起来，“自从被那帮异端疯子的自制炸弹炸掉一只手和一条腿之后，我就一直在这地方。”

&esp;&esp;凡娜想了想，好奇地问道：“平日里这里也这么冷清么？会有别人像我一样来这里查阅这些档案么？”

&esp;&esp;“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冷清的——来调阅档案的人有，但向来不多，”老神甫笑着，“书卷是人对世界的记忆，而这座档案馆就是记忆的最深处——存放在这里的，都是已经被处理完毕的‘旧案’，或被判定为不宜向外公开的‘密卷’，它们封档之后便和过往的历史一起被埋在了时间深处。

&esp;&esp;“城邦里每天都要发生数不清的新事情，大家都在忙着朝明天走，哪有那么多时间回来翻动这些封存起来的卷宗。而且……”

&esp;&esp;老神甫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他抬起头，静静仰望着那些几乎要堆叠到穹顶上的书卷，良久才轻声开口。

&esp;&esp;“而且……封存起来的卷宗有时候不仅仅是一段过往的记录，也可能有一些‘历史’本身被封存在那些书页中，我们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建立在不安定的基础上，在这座档案库里翻动的东西太多，对身心健康可没多大好处。”

&esp;&esp;“……这听上去有点像是传火者们的告诫。”

&esp;&esp;“是啊，传火者们喜欢告诫这方面的事情，他们守护着历史，总是担心有什么东西会从古老的年代蔓延过来，污染我们这个世界的根基——他们在这方面过度敏感，以至于甚至有人认为那帮宣扬‘末日污染论’的终焉传道士就是堕落之后的传火者……”

&esp;&esp;老神甫说着，笑着摇了摇头：“我年轻的时候和几位传火者教派的朋友交往甚密，他们的理论自然也听了不少，虽然和风暴女神的教诲方向不同，但好歹大家同属正神，其中有一些东西还是挺值得参考的。”

&esp;&esp;不知为何，在听着老人述说的时候，凡娜的心绪也一点点平静了下来，她对这位为教会奉献了大半生的前辈心存几分敬意，此刻也不介意和老人多聊几句，便随口问道：“您现在还和那些朋友保持着联系么？”

&esp;&esp;“没联系了，”老人慢慢摇了摇头，“在某一天早晨，我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所以他们多半已经殉教了吧……”

&esp;&esp;第一百五十六章 消失的年份

&esp;&esp;老人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平静地讲着一个故事，而自己只不过恰好在这个故事中出现了一段时间。

&esp;&esp;“抱歉，岁数大了就容易话多，”老神甫笑了笑，看着凡娜说道，“你有其他教派的朋友么？”

&esp;&esp;“……我有一位好友，她是真理学院的神职者，”凡娜想了想，“不过她倒是不怎么跟我讲起智慧之神拉赫姆的训诫。”

&esp;&esp;“智慧之神的信徒啊……这很正常，他们的信条通常需要大学以上文凭才能听懂，而且有时候还需要过一个高等数学的分数检定，”老神甫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相比之下，反而是死亡之神的追随者们最好打交道——毕竟我们总是要死的。”

&esp;&esp;说到这，这位老人停顿了一下，有些好奇地看着凡娜身后那整齐排列的卷宗：“审判官阁下，能跟我说说吗，你在找什么？”

&esp;&esp;凡娜突然有点犹豫。

&esp;&esp;她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个秘密告诉眼前的老神甫，那场被隐匿起来的火灾极有可能指向一个非常危险的阴影，而她无法确定那个“阴影”是否在通过某种途径监控城邦，也无法确定眼前的老人是否真能帮上自己的忙，如果贸然说出实情，反而有打草惊蛇的可能。

&esp;&esp;但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还是决定透露一些情况。

&esp;&esp;这里是深海教堂的最深处，是风暴女神眷顾的圣所，而这位看管档案馆的老神甫则是一位坚定的战士，他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在这种局面下向访客提供帮助的。

&esp;&esp;“我在寻找一份档案——说档案也不太准确，因为那东西很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在斟酌中，凡娜慢慢开口，“严格来讲，那是一条线索，发生在1889年的六月，可能指向一场大火，但相关资料都被抹除了。”

&esp;&esp;“1889年的大火？”老神甫思索着，“我并不记得有什么大火……”

&esp;&esp;他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凡娜。

&esp;&esp;“所以，被抹除的资料中也包括我们的记忆，对么？”

&esp;&esp;“至少包括了人们的记忆，”凡娜轻轻点头，“我没有足够的证据，除了自己的‘认知’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证明那场大火的存在，我也不确定是什么力量在操纵这件事情，我……只是在怀疑。”

&esp;&esp;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作为一名审判官，她习惯了质疑和调查，但这一次的情况和以往截然不同，她不知道自己怀疑的目标是谁，甚至不确定那个目标是人是鬼，她仅凭自己的想法就展开了调查，这与她往日里冷静沉稳的行事风格大不相符。

&esp;&esp;然而她面前的老神甫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您的虔诚和品格便是证据，审判官阁下。”

&esp;&esp;话音落下，老神甫便快步走到附近书架之间的一根立柱旁，用自己的机械义手敲击着柱子上的几个特定凸起，下一秒，低沉的轰鸣声便从地板深处传来，齿轮和连杆运转的吱吱嘎嘎声随之响起。

&esp;&esp;档案馆的大门关闭了，档案馆内的一部分书架则开始缓缓移动，其中一部分书架靠近、合拢起来，而在空余出来的区域，一根又一根描绘着诸多复杂符文的支柱则缓缓从地板上升起。

&esp;&esp;伴随着那些支柱上升，细微的海浪声轻柔地回响在凡娜脑海中。

&esp;&esp;“……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凡娜被老神甫的举动弄的有点无措，“现在只是初步调查……”

&esp;&esp;“过往的经验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