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天色还早，店里没有客人。
&esp;&esp;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埋头各干各的，像没看到眼前的纠纷。
&esp;&esp;吴青溪一个人站在许旺财身前赔笑：“是啊哥，就指着发工资吃点好的呢。”
&esp;&esp;许旺财从上到下打量吴青溪，豆大的眼里透着鄙夷：“明天再说。今天还没开张，你这个要账鬼就来讨账，晦气！”
&esp;&esp;许旺财将一沓红钞票装进钱包，撩开门帘腆着肚子晃进后厨。
&esp;&esp;“最近生意不如之前好，老板烦着呢。”同事小张碰了碰吴青溪肩膀：“别介意，习惯就好。工资压个七八天，总归会开的。”
&esp;&esp;吴青溪扯了下嘴角：“嗯。”
&esp;&esp;小张拎着扫把，弯腰捡起吴青溪脚边的东西：“你东西掉了。棉花娃娃？还挺……有特色。你女朋友送的？”
&esp;&esp;吴青溪夺过娃娃：“不、不是。”
&esp;&esp;小张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拎着扫把去卫生间倒垃圾。
&esp;&esp;卫生间里，负责穿串的小李正在洗手。
&esp;&esp;他刚刚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见到小张，拉长声音：“他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大学生呐！看不起咱们也正常，张哥何必上赶着和他搭话。”
&esp;&esp;小张挂好扫帚，接过小李的烟，笑了笑：“说的也是。”
&esp;&esp;两人谈话毫不避讳，吴青溪脸色微白。
&esp;&esp;他将巴掌大的娃娃揣进兜里，拿起抹布去擦外面的餐桌。
&esp;&esp;陈年的油渍腻进桌面，根本擦不干净。
&esp;&esp;吴青溪红着眼，不信邪似的用力擦，一遍又一遍。
&esp;&esp;手机响起又挂断。
&esp;&esp;吴青溪停下擦桌子的动作，蹲在地上喘粗气。
&esp;&esp;桌面发白掉色，比刚才干净许多，心里憋闷的感觉有所消散。
&esp;&esp;吴青溪后知后觉掏出手机。
&esp;&esp;恰好铃声再次响起。
&esp;&esp;谈飒。
&esp;&esp;吴青溪攥紧抹布，眼眸微微睁大，猛地站起身。
&esp;&esp;脑袋磕在桌面发出闷响。
&esp;&esp;不远处，几个同事指着他笑。
&esp;&esp;吴青溪没听见。
&esp;&esp;他扔掉抹布，右手在工作服上蹭了蹭，接通前又确认了眼来电人。
&esp;&esp;谈飒。
&esp;&esp;
&esp;&esp;地铁门缓缓敞开的瞬间，一道人影飞了出去。
&esp;&esp;汪顾予用尽全速跟上谈飒：“你冷静点，吴青溪究竟是你什么人？”
&esp;&esp;谈飒没理他，边拨开人群边低头打电话。
&esp;&esp;刚刚在张生家，听到帮张生送外卖的同事叫吴青溪时，谈飒脸上划过明显的诧异与懊恼。
&esp;&esp;汪顾予从未见过谈飒这幅模样。
&esp;&esp;印象里，她总是狡猾的，游刃有余的气人。
&esp;&esp;眼看谈飒要撞到乘客，汪顾予想拉住她的手臂向身旁拽。
&esp;&esp;他抓空了。
&esp;&esp;谈飒避开他的手，同时身子灵巧的向右侧偏，在两个拎包的乘客之间完美擦过去。整个过程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esp;&esp;汪顾予眸色微深，跟上。
&esp;&esp;电话终于接通。
&esp;&esp;谈飒不等吴青溪讲话，立即问：“你在哪？”
&esp;&esp;吴青溪支支吾吾：“我、我在学校啊。”
&esp;&esp;“是么。”谈飒走出地铁站。
&esp;&esp;午后三点，路上车渐少，她拦了辆出租车：“我大概半小时左右到你家。许久没看到吴大娘了，我去拜访一下。”
&esp;&esp;“别。”吴青溪呼吸微微急促：“我妈她，她来我大学附近旅游了。”
&esp;&esp;谈飒靠在后车座，闭眼。
&esp;&esp;果然出事了。
&esp;&esp;“青溪，你说实话。”
&esp;&esp;电话一片寂静。
&esp;&esp;良久，艰涩的声音响起：“谈飒姐，我妈妈她……生病了。”
&esp;&esp;出租车七拐八拐，拐到一处路口不肯进去。
&esp;&esp;司机：“你们顺着走进去就是五户村。里面都是石子路，我怕扎破轮胎，麻烦二位多走两步。”
&esp;&esp;汪顾予付好车费，下车时看到谈飒熟门熟路向巷子深处走去。
&esp;&esp;他追过去：“你来过这里？”
&esp;&esp;皮鞋底子很厚，但仍被路上大小不一的石头硌的脚疼。
&esp;&esp;怪不得出租车司机不愿进来，走出巷子，整片马路都是这样的石子。
&esp;&esp;石子路尽头是一片可以看到屋顶的平房。
&esp;&esp;挨家挨户挤在一起，有的烟囱冒起青烟，顺着风飘向高空。
&esp;&esp;空气中传来烧柴的味道，有些呛人。
&esp;&esp;汪顾予掩住鼻子，听到谈飒说：“来过一次。”
&esp;&esp;五户村离张生家很远，但距离谈飒所在的梧桐小区并不算远。
&esp;&esp;步行半小时的路程。
&esp;&esp;有一次吴大娘的摊车坏掉，谈飒和她合力将摊车推回家。
&esp;&esp;然后蹭了顿晚饭。
&esp;&esp;五户村是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esp;&esp;这里街道破烂，房子掉色露出砖瓦。
&esp;&esp;有钱的人早就搬走，住户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五户。
&esp;&esp;吴大娘就是其中一户。
&esp;&esp;房子虽破，但屋内十分整洁。
&esp;&esp;谈飒坐在炕上，和吴大娘，吴青溪吃了顿家常便饭。
&esp;&esp;谈飒不喜欢点外卖，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吴大娘的晚餐很合胃口，那天她难得多吃了一碗。
&esp;&esp;饭后礼尚往来给即将中考的吴青溪辅导作业，听他讲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esp;&esp;当年的小萝卜头到高中突然窜了个子。
&esp;&esp;谈飒停住脚，仰头看向站在面前抿着唇角的吴青溪。
&esp;&esp;吴青溪黑白分明的眼里透着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