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一具高度腐烂的骸骨贴着墙面,往上仰着头,伸着手,似乎想尽力爬出来,但整条腿卡在石缝里面,已经变得褴褛的衣服贴在它身上,死了起码有几十个年头。
&esp;&esp;鲜艳的菌丝从骨头缝里攀爬而上,一直延伸到它的腰部,将它死死固定在了地面上。
&esp;&esp;这些菌丝是新长出来的,还没有大片成型,菌丝的收束处,是一片已经干涸但新留下的鲜血。
&esp;&esp;那是贺莉女士的血迹吗?她果然被划伤了。
&esp;&esp;安鹤正在判断情形,忽然脑子一阵嗡响,复杂缭乱的呓语,再一次像菌丝一样钻入她的脑海。和昨天的情况一模一样。
&esp;&esp;这次她听清楚了,确实有东西在说话。声音的来源,就是那具骸骨的头部。
&esp;&esp;一个低沉声音沙哑呼唤:“我的子民,到我这里来。”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这弥漫着恐惧的声音震耳欲聋,在安鹤的耳边回荡。
&esp;&esp;它在召唤她,在引诱她。话术竟和以前的骨衔青出奇地相似。
&esp;&esp;贺莉女士就是被这东西引到这里来的?
&esp;&esp;教徒竟然没有说谎。
&esp;&esp;安鹤不再犹豫,她伸手扶住左边的墙壁,抬手摘下了腰侧的汽油罐。
&esp;&esp;子民?她的老祖宗是某只不知名的雌猴儿,就算往上数几十亿几百亿代,那大家都是单细胞原核生物,谁比谁高贵。
&esp;&esp;骸骨上的菌丝忽然大面积失控,末端高高扬起,像长虫一般前赴后继往上爬动,安鹤面无表情地掏出了打火机。
&esp;&esp;就在火机口腾出橘红火焰的那一刻,安鹤猛地看到那团橘红色的火焰变成了眼眸,一轮血红的眼睛就在她鼻子跟前,用竖直的瞳孔注视着她。
&esp;&esp;安鹤赶紧松手,打火机带着那只眼眸滚落到坑底,被菌丝覆盖。
&esp;&esp;火光熄灭,安鹤迅速清醒,她意识到刚刚的瞳孔不是真的,她看到的是幻觉。
&esp;&esp;这玩意会污染她的神智。
&esp;&esp;就这一晃神,骸骨上的菌丝从坑边攀爬而出,极快地攀附上了她的脚踝,又从脚踝顺着裤子钻上小腿。贺莉女士留下的那摊鲜血消失不见,彻底成了菌丝的养分。
&esp;&esp;菌丝极速收紧,和之前见过的菌丝不一样,这次的丝线竟然有了十足的力气,厚重的靴子被挤压变形,安鹤被拽得一趔趄。跌倒之际安鹤极其快速地反握匕首,如切断布料一样在菌丝上划了一刀。
&esp;&esp;刷的一声,经过锻造无比锋利的刀刃毫无阻力一挥而过,紧绷成弦的菌丝骤然断裂,甚至有些在空中弹出了弧线。但更多的菌丝补充上来,开始陷入无边无际的暴涨。
&esp;&esp;这样斩效率太低,安鹤不再挥刀,任由它们缠绕上小腿。她不是贺莉女士,即便被寄生也不会感染骨蚀病。安鹤果断腾出手,单手拉开汽油罐的拉环,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脚上倒下。
&esp;&esp;带着刺鼻气味的汽油顺着菌丝纹路流淌,安鹤已经取下了第二枚打火机,凡事有个备用,这就是荆棘灯出任务时的习惯。
&esp;&esp;安鹤啪一下按下点火按钮,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跟阿斯塔解释自己出去跑个步,裤子就被火撩了。
&esp;&esp;第26章 精神状态很稳定的疯子
&esp;&esp;点火的瞬间,小腿上的皮肉传来猛烈的刺痛。
&esp;&esp;安鹤手一松,快速拉开了裤腿。这次的菌丝与她之前遇上的有些不同,明明是柔软的菌丝,却如钢针一样破开她的皮肉,不断地钻入深处。
&esp;&esp;按理说应该会有鲜血流淌出来,可伤口刚冒出一丝血液,就被菌丝一滴不落地全部吸收。
&esp;&esp;它们在寄生她,以她的血液为养分,变得鲜艳无比。皮肤上开始隆起一个个细小的鼓包,然后,逐渐连成一片红疹。
&esp;&esp;安鹤见过这样的红疹。
&esp;&esp;在贺莉女士的脖子上。
&esp;&esp;她立刻将打火机凑近小腿,但停了一瞬。她看到被火焰照射到的空气中,漂浮着一种明黄色的颗粒,这种灰尘一样的颗粒被飞舞的菌丝洒落到空气中,在气流的扰动下翩翩起舞。
&esp;&esp;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火光下、黑暗中,已经全是这样的颗粒。
&esp;&esp;是孢子。
&esp;&esp;现在捂口鼻已经来不及了,安鹤意识到自己已经吸入了大量的孢子,她不怕感染什么真菌,但这种孢子明显有些不对。很快,她察觉到自己用不上力气,整个人好像被泡在水中,不过两秒,她竟然主动松开了握着打火机的手。
&esp;&esp;火光消失,汽油味弥漫,只剩下手电惨白的光。
&esp;&esp;腿上的红疹越来越多,沿着皮肤快速蔓延,逐渐爬满整个右小腿。
&esp;&esp;最开始安鹤以为这些红疹在沿着血管扩散,但很快她发现,这些红疹连起来的图案非常特殊。如同古老的楔形文字形成的符文。它在鼓动,像是红疹此消彼长地冒泡,心脏搏动的声音又出现了,和红疹保持了一样的频率。
&esp;&esp;紧接着,安鹤整个人被菌丝缓慢地拖进了前方的坑洞。
&esp;&esp;她分不清,这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吸入孢子导致的精神污染。
&esp;&esp;因为她感受坠落的失重,却没有感受到坠地的疼痛。
&esp;&esp;乱石应该在她身上留下伤痕才是,可她安然无恙地站着,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恍惚间灵魂已经被丢弃在宇宙之中,无数双手拉拽着她,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挣脱,仿佛预见死亡。
&esp;&esp;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孔。
&esp;&esp;她们聚集在前方,戴上了兜帽,肩并着肩,围绕着最中间的一个人。那人也和安鹤长得一模一样,她披散着头发,外套披风在她身上无比服帖。明明是一样的着装打扮,她却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esp;&esp;像个“神明”。
&esp;&esp;神明睥睨着周围,伸出手掌,放在前面一位“安鹤”的头上,如同被圣光笼罩的王为臣服于她的忠诚骑士赐予恩泽。神明轻启双唇,开始说话,复杂的呓语萦绕在整个空间,荡起无数回音。
&esp;&esp;出乎意料,安鹤很冷静,但她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自己,她仿佛存在于任何一个人的身体里,又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正的她。
&esp;&esp;她环视着周围,看到除“神明”以外的所有“安鹤”都低垂着头,顺从、臣服,双唇无声地和“神明”念起了一样的话。
&esp;&esp;唇齿摩擦产生的嘶嘶声开始同频,像某种祭祀场所里才会出现的画面。她应该跟着念了,通过无数个咽喉,无数张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