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晚餐时分,温公馆的水晶吊灯将长餐桌照得如同白昼。
&esp;&esp;温梨戳着瓷盘里的清蒸石斑鱼,鱼眼睛黑洞洞地瞪着她。
&esp;&esp;叫大家来,是有件事要宣布。温正义的银汤匙敲在瓷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响。
&esp;&esp;温梨抬头,发现父亲右手边多摆了一副鎏金餐具——正是去年从伦敦带回来的那套,向来只招待港督府的人。
&esp;&esp;从今天起,裴司就是温家二少爷。
&esp;&esp;爸!三哥温景琛猛地站起来,椅腿在大理石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他可是新义安的话事人!上周九龙城寨的军火交易——
&esp;&esp;闭嘴!温正义的拐杖重重砸在地面,震得水晶杯嗡嗡颤动,要是你们几个争气,我用得着认外人?
&esp;&esp;空气突然凝固。
&esp;&esp;温梨看见六位姨太太同时低头,大哥的喉结滚动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esp;&esp;阿梨觉得呢?父亲突然看向她。
&esp;&esp;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esp;&esp;温梨捏着餐刀的手指微微发抖,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esp;&esp;我觉得她瞥见父亲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声音越来越小,哥哥们说得对
&esp;&esp;砰!
&esp;&esp;温正义突然掀翻了面前的炖盅,滚烫的佛跳墙泼在手工波斯地毯上,海参和花胶黏糊糊地粘成一团。
&esp;&esp;连你也要忤逆我?父亲的眼白布满血丝,裴司明天就搬进东翼客房,谁有意见,现在就给我滚出温家!
&esp;&esp;二十年来父亲第一次对她发火,竟然是为了那个黑社会。
&esp;&esp;他们都看出来了,那个所谓的义子,分明就是父亲早年在外头留下的野种。
&esp;&esp;我吃饱了。温梨推开椅子站起来,裙摆扫过地上黏腻的汤汁。
&esp;&esp;她转身时听见六姨太娇滴滴地打圆场:老爷别气坏身子,阿梨还小不懂事
&esp;&esp;温梨赤脚踩在露台的黑白瓷砖上,夜风掀起她睡裙的下摆,远处维港的灯火明明灭灭。
&esp;&esp;她攥着露台栏杆的手指节发白。
&esp;&esp;那个野种——不,现在该叫他二哥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一出现,父亲就变了个人?
&esp;&esp;露台门被轻轻推开,六姨太端着热牛奶进来。
&esp;&esp;你爹地不是冲你发火。她将牛奶杯放在小几上,杯底与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是气自己。
&esp;&esp;温梨盯着牛奶表面晃动的波纹:气什么?气自己在外头留了私生子?
&esp;&esp;六姨太的手顿了顿,涂着丹蔻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她叹了口气,把温梨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二十年前那场绑架案绑匪把你爹地和个陪酒女关在一起三个月。那女人怀孕后偷偷跑了,后来那女人肝癌晚期才托人送信来。
&esp;&esp;所以呢?她声音发颤,就因为他流着温家的血,就能把黑社会的脏东西带进家门?爹地明明最看重家族名誉
&esp;&esp;六姨太突然笑了,小梨子,你以为你每天喝的、穿的,是靠什么换来的?她指了指书房方向,你爹地保险柜里,还锁着当年和洪兴签的码头协议。
&esp;&esp;远处传来汽笛声,一艘渡轮正缓缓驶离维多利亚港。
&esp;&esp;他明天搬来住哪间?温梨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esp;&esp;东翼尽头那间,原先给你五哥准备的婚房。六姨太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翡翠镯子贴着她的皮肤,就在你琴房对面。
&esp;&esp;牛奶已经凉了,表面结起一层皱巴巴的奶皮。
&esp;&esp;温梨盯着杯沿——那里沾着一点口红印,是六姨太方才喝过的痕迹。
&esp;&esp;他会毁了我们家。
&esp;&esp;六姨太把牛奶杯往她手里塞了塞,小梨子,六姨太突然压低声音,你记不记得你妈咪去世前说过什么?
&esp;&esp;温梨抬头,母亲在她五岁时就因肺痨去世,只留下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
&esp;&esp;六姨太的指尖轻轻点在她心口:她说要你活得明白些。
&esp;&esp;维港的灯火突然暗了一瞬,原来是乌云遮住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