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片刻之间,地上倒了好些尸首。
&esp;&esp;“谁在装神弄鬼?”逢雪冷声问。
&esp;&esp;“咳咳——”黑暗中传来古怪而沙哑的声音,“可是……青溟山的人?”
&esp;&esp;叶蓬舟冷笑,“阁下派金雕把我们请来,就是为了在这装腔作势?若有诚意,至少要先通报姓名吧。”
&esp;&esp;一块牌子从暗处掷出,落在他们脚边。
&esp;&esp;“镇厄司,江远道。”
&esp;&esp;第096章
&esp;&esp;“呲——”
&esp;&esp;暗红火舌摇曳, 烛火撑开黑夜,照出一隅光亮。
&esp;&esp;身着黑衣的青年靠坐在墙边一摞稻草上,手捂住唇, 低声咳嗽。他拿起烛台,烛火照亮他的面容。
&esp;&esp;叫江远道的镇厄卫瞧着年纪不大, 左颊有道深长疤痕, 几乎劈开整张脸, 翻开的皮肉里,可见白森森的骨头。
&esp;&esp;“镇厄司的人, 不都是在都尉府里吗?”
&esp;&esp;江远道扯了下嘴角,扯动皮开肉绽的伤口, 更显狰狞。
&esp;&esp;“那些狗东西, 不配叫镇厄司, 他们早和白花教沆瀣一气,被那群狗官收买。”
&esp;&esp;逢雪拿出山上带来的灵药,丢给他。
&esp;&esp;江远道接过药瓶,“青溟山的药?我见指挥使拿出来过。”他并未抹药, 把瓷瓶放在一旁, “两位在榆阳镇掀起如此大的风波,可有发现什么?”
&esp;&esp;逢雪言简意赅, “尸兵。”
&esp;&esp;本只是想找寻阿兄, 却牵扯到白花教、误入故枌城、惹上都尉府, 她想要的也并不多,只是把亲人接到安全之所,一家人稳稳当当过日子而已。
&esp;&esp;谁曾想会这样难?
&esp;&esp;“阁下是镇厄卫, 又何以至此?”
&esp;&esp;江远道苦笑几声,“说来话可就长了。咱们本是阿爷山下, 馨烈候祠旁边的人,奉指挥使命,监视枌城的动向。金雕在空中盘旋,发现榆阳天空尸气堆积,前来查探,都尉设宴迎接,我们不曾设防,却遭了白花教的暗算。”
&esp;&esp;他掩唇咳嗽,声音沙哑。
&esp;&esp;叶蓬舟点起了挂在墙上的火炬,火光灿烂,浓稠如墨的黑暗如流水从屋中泄出。
&esp;&esp;逢雪瞳孔微缩。
&esp;&esp;地上横七竖八,倒满了镇厄卫的尸首。他们死状各异,有的胸腔被掏空,有的手脚截断,露出森白骨头。一张张青灰色的面孔,眉眼却都显得很年轻。
&esp;&esp;江远道盯着地上的人,半晌,他垂下了眼,低声说:“我们皆受过指挥使大人的恩泽教诲,这次来沧州,本该小心些……”
&esp;&esp;“不怪你们。”逢雪道:“都是那些邪魔外道作祟。”
&esp;&esp;江远道望向她,眼神露出丝感激,似乎逢雪这一句“不怪”,便让他素日来的折磨消减许多。
&esp;&esp;“只可惜,折损这么多弟兄。”
&esp;&esp;叶蓬舟道:“江兄弟,与其后悔,不如想想怎么杀了那群人,替弟兄报仇。你是镇厄司的人,见多识广,可有什么高见?”他顿了片刻,低声说:“上次我们去,地底下那些尸兵快成了。”
&esp;&esp;“露出多少?”
&esp;&esp;逢雪:“养尸地的那些能露出双手,除此外,都尉府还藏着十几只成型的尸兵。那些东西不好对付。”
&esp;&esp;江远道看向逢雪,问:“青溟山,来了多少人?”
&esp;&esp;逢雪:“只我一人。”
&esp;&esp;他看向旁边少年,“那你呢?”
&esp;&esp;叶蓬舟道:“我只是伺候小仙姑的小厮,比不上山上仙师,只会些入不得眼的旁门左道。”
&esp;&esp;江远道神情萧索,“只你们二人?”他叹了口气,“白花教的贼人便已穷凶极恶,何况还有都尉权势滔天,两位如此年轻,我怎能让你们白白抛掷了性命。”
&esp;&esp;“咳咳咳……”
&esp;&esp;他说完,捂唇又一阵猛烈的咳嗦,咳出一团漆黑粘稠的血液,里面隐隐有碎布屑般的脏器碎片。
&esp;&esp;逢雪道:“人多也没什么,我可不怕他们。”她咬了下唇,眼神锐利而倔强,“一群乌合之众,没什么可怕的!”
&esp;&esp;江远道笑笑,“青溟山的仙师,果然,咳咳,一个个都如指挥使一般……我已经传信回京,但怕是来不及了,若要剿灭白花,只有一个办法。两位在沧州,可曾听过,有一座坟城?”
&esp;&esp;……
&esp;&esp;夜风拂过,沙沙作响,仿佛深绿浅绿的酒花摇动。
&esp;&esp;逢雪轻呼出口气,摇曳的烛火映在白壁上,竟浮现一座繁华小酒城的剪影。
&esp;&esp;影子里人来人往,螺马上载满酒瓮,沿街酒旗高飘,卖糖葫芦的老人后,跟着一串小跟屁虫。
&esp;&esp;剪影生动,好似皮影戏,让逢雪想起自己去过的酒城,在枌城还未成为坟城的时候。
&esp;&esp;“坟城,咳咳,”江远道嘶哑道:“有馨烈候。馨烈候可……”
&esp;&esp;话未说完,金羽雕忽地振翅飞起,翅膀扬起大风,倏地吹灭了他手里的烛火。
&esp;&esp;房间陷入一片粘稠黑暗。
&esp;&esp;“小九?”江远道问。
&esp;&esp;方才乖顺待在墙角的金羽雕变得异常躁动,不安地扇动翅膀。
&esp;&esp;窗外黑暗中传来声穿云尖啸,如同在回应它。
&esp;&esp;听见啸声,江远道面色一变,“不好,他们找上来了。”
&esp;&esp;“白花教?”
&esp;&esp;“不,是镇厄司……那些叛徒。”江远道面露愧色,“若非我放出小九,也不会连累你们被找见。”
&esp;&esp;逢雪攥紧剑,与叶蓬舟对了个眼神,转身来到门口。
&esp;&esp;江远道低声说:“金雕一雌一雄,阿生在给小九传信。如今包围应还未成,你们趁此机会,赶紧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