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像异类,但好在身边有个比她还要沉默的影子。
&esp;&esp;忽然觉得晋今源好高,单薄肩膀其实很开阔,压迫着氧气,但最后,好像也是因为他的纹丝不动挡住了那些幽暗氛围里蠢蠢欲动的灵魂。
&esp;&esp;留给井梨一份孤独的幻想。
&esp;&esp;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是一个沉默如山的身影在她身后,偶尔低眉敛目,总是目视前方的人以为她看不见那截低到尘埃的小臂,克制地、沉着地与她腰身保持一段距离。
&esp;&esp;那时候井梨就明白,在这种地方,一颗心是永远无法得到安稳的。
&esp;&esp;一点钟,人陆陆续续散了,晋今源先走一步,刚解开他那辆giant,先让他机敏抬头的是空气飘来的酒味。
&esp;&esp;井梨两手握起拳头,站得笔笔挺挺的。
&esp;&esp;晋今源淡淡开口:“今晚没惹你吧?”
&esp;&esp;这个时候晚间空气里是刺骨的寒意,井梨还是那身黑裙,光溜溜一双腿,在路灯下五官反而多了几分朦胧,妆还好好的,脸颊和嘴唇反而色彩更浓。
&esp;&esp;“你必须和我走一段路。”
&esp;&esp;不是询问,是要求;不是认真,是较真。
&esp;&esp;晋今源默默估量她的酒量,走了一小阵神。
&esp;&esp;来之前,手机里一个小时前耿俊的消息是“李让清和一个朋友在,你不来保证后悔”,怕他直接忽略,又发“你绝对想不到李让清这个新朋友是谁”。
&esp;&esp;卖足关子。
&esp;&esp;他到这里的时候她们起码喝了两个小时,那个时候井梨眼神飘忽,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刻意落在他脸上,也许那时候她就醉了。
&esp;&esp;“走呀。”井梨很讨厌有人和她说话的时候走神,但还是忍下来了,甚至弯下腰推了把自行车尾巴。
&esp;&esp;嗓音像裙摆一样轻盈。
&esp;&esp;晋今源没跟上她速度,竟然顺势松开扶车头的手,险些害井梨被自己绊倒。
&esp;&esp;他忍俊不禁,眉头又下意识一皱,讥嘲她:“耍酒疯?”
&esp;&esp;“不是,我刚看到那天那两个人了。”
&esp;&esp;“哪两个?”
&esp;&esp;“就是那两个。”井梨脑子短路,抬起手就朝太阳穴敲了两下。
&esp;&esp;晋今源还是没反应,第一时间接过车头,衔接得很流畅。
&esp;&esp;目光从那张无论哪个角度都能闪着碎光的脸挪到前方。干净的街道有团捉摸不定的雾,今晚天上一颗星都没有。
&esp;&esp;“那你更应该离我远一点。”
&esp;&esp;井梨气笑,“我被抓到了你以为你逃得过?”
&esp;&esp;晋今源嗓音还是很冷淡,“是你把人锁在厕所,我没有。”
&esp;&esp;身边突然没了声响,晋今源低头看了眼,以为她被打败了。望着那张轮廓泛起些褶皱的脸,心头莫名一痒,戏谑一句:“李让清呢?你们不是好得不得了。”
&esp;&esp;“我不能让漾清再惹上那些人。”她回答得一板一眼,仗义得让人感动,这回轮到晋今源轻笑一声,“那我凭什么……”
&esp;&esp;话没说完就听到她幽怨的声音:“凭你欠我的。”
&esp;&esp;井梨转脸看向他,表情无悲无喜,电影质感的一双眼亮到清澄,似乎醉意被偶然间无声的一阵风吹没了。
&esp;&esp;车轮碾过不怎么平整的地砖,分不清链条和车轮是谁跟着循环反复,声响清清的、脆脆的。
&esp;&esp;“就算两年前我参与了于骋的行动,那我也是欠姚熙桀的。”
&esp;&esp;长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也许是手里的自行车太生硬,晋今源忘记了转弯。
&esp;&esp;“你差点要了他的命就等于是要了我的命,所以你也算欠我。”
&esp;&esp;凉凉的声音像雨飘进永远有团热气的胸口,一棵树肥肥的叶子遮住半盏路灯,晋今源视野忽地暗下去,原本有点漫无边际的思绪被一阵弹动的心跳击停。
&esp;&esp;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在他面前平静又直白地直言某个人是她的命。
&esp;&esp;晋今源原本以为,他们之间只有怨没有恩的某段联系是心照不宣的。
&esp;&esp;他大可以在305甚至是她现男友面前大肆宣扬她初中惊天动人的恋爱史,她也完全可以像恶意传播他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那样,告诉305的人——晋今源初中参与杀人,差点卷入命案,他的朋友全是纨绔子弟,人以类聚,根本不是现在装的淡泊高冷的高干子弟。
&esp;&esp;可没有一个人这样做。
&esp;&esp;因为那段往事的结果过于惨烈,晋今源再见井梨的第一面就知道两年前发生的一切完全可以成为岁月史书。
&esp;&esp;富家小姐和社会青年最终回归原本属于自己的人生轨道。井梨没有颓废,没有沉沦,上名校、和优秀的男孩子谈恋爱,与姚熙桀、于骋的那段故事像呼啸而过的一场疾风,旁人看来胡闹而已。
&esp;&esp;她的世界就算留下一片疮痍也没必要在平和的世纪自揭伤疤。
&esp;&esp;晋今源知道这个人骄傲又自满,她敢玩弄于骋感情去印证另一个人的答案,那时起晋今源就自认为他已经把井梨看透。
&esp;&esp;转过脸,自己撞上那道始终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晋今源有瞬间的恍惚。
&esp;&esp;井梨弯了弯唇角,天生带棱的眉眼也动了,“这次还了,就还清了。”
&esp;&esp;说话时井梨低首去看鞋尖,上面一尘不染,烫烫的脸颊被凉滑的发丝抚摸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泪在汹涌淌下。
&esp;&esp;她不打算继续背负那条命了。
&esp;&esp;晋今源等人对那个人的伤害,井梨很清楚她是罪魁祸首,可她又固执地觉得他们伤害的是她和姚熙桀两个人。她一直想让那些人还,最好也拿半条命出来,但知道那不可能,真正要算账,只会让一切重蹈覆辙甚至覆水难收。
&esp;&esp;他好不容易才过上正常的生活。
&esp;&esp;上学、学一门技术;谈恋爱,爱一个适合他的女生。
&esp;&esp;原本,她应该和他一起上学,她才是他应该爱的女孩。可现实很残酷,索性他已经了无负担走向了更广阔的世界。
&esp;&esp;所以井梨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晋今源对她进行补偿就够了,过去的一切就到此结束。
&esp;&esp;事实上,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