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地上的女孩背影时,那双幽潭般沉寂的瞳孔,才终于闪过一丝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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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妈!你起来你先起来啊”
&esp;&esp;裴确圈着白雪一只胳膊,整个人几乎伏进地面,仍旧无法把她和死攥着的男人分开。
&esp;&esp;“这这这是你妈?你赶紧,你赶紧给我领走,不然别怪我动手了!”
&esp;&esp;短脖男人的半截身子卡在梯坎,早已是满头大汗,身上那件体面的西服扣子露出花白的肚皮。
&esp;&esp;“她是我妈妈,求求你们帮帮我,她不是坏人,求求你们了——”
&esp;&esp;体内气力像被抽干的湖水,裴确哭着望向围观的人群哀求道。
&esp;&esp;可是谁都不敢上前。
&esp;&esp;短脖男人被勒得发了狠,他目光在裴确身上滴溜一圈,压低声凑到白雪耳根道:“你个疯女人!女儿都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捡点,你爸妈是你自己害死的!”
&esp;&esp;他话音刚落,白雪的胳膊忽然松动了。裴确的手还圈着她,两人同时被卸力,随惯性往后一倒。
&esp;&esp;短脖男人钻了空,立刻使出浑身力气,双脚往前猛地一蹬,裴确母女俩又被甩出去一大截。
&esp;&esp;男人随之慌忙起身,捡起掉在台阶上的钥匙包,又转身冲人群喝了两声看什么看,脚步登登地踏上长梯。
&esp;&esp;迟来一步的站岗保安这时才举着警棍往下赶,短脖男气不过,踹了他们几脚,才头也不回地加速进了小区。
&esp;&esp;胸口的气一股一股往上涌,喘不匀。
&esp;&esp;裴确瘫在路面,余光的蓝天背景中,时不时掠过一两道打量她的好奇目光。
&esp;&esp;人群从身边散去,一口气刚提到心口时,她忽感一阵天旋地转。
&esp;&esp;裴确晃着神,听见人群的脚步声再次聚拢。
&esp;&esp;她睁开眼,看见白雪攥着她的胳膊,猛地将她拽离地面。
&esp;&esp;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一把抓住她的咽喉,双眸圆睁,冷声问:“你是谁啊?为什么要帮他拦住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他多久?”
&esp;&esp;“我不咳咳咳”
&esp;&esp;喉咙干涩发痒,裴确抓着白雪手腕,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esp;&esp;“妈妈——”
&esp;&esp;“啪!”
&esp;&esp;终于挤出声的求救信号,截断在一记响亮的耳光里。
&esp;&esp;压在喉间的力度随之散开,裴确只觉浑身瘫软,整个人仿佛一叠轻飘飘的纸片,沉重地摔在地上。
&esp;&esp;那段与周遭一切事物失去联系的片刻,她的鼻息间蓦然飘来一阵桂花香。
&esp;&esp;她转眼,看见檀樾向自己奔来,手臂前伸,只差一点就快触到她时,忽而,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耳光声。
&esp;&esp;“啪!”
&esp;&esp;宋坤荷的手指着前方,双肩剧烈颤抖着,“檀樾!你今天胆敢上前一步,就跟你爸一样,永远都别再回这个家!”
&esp;&esp;昨天那道没能打在檀自明脸上的巴掌,不曾想,竟落到了檀樾身上。
&esp;&esp;一个熟悉的名字,召回了裴确全部意识。
&esp;&esp;她微微侧过身,看见少年僵滞在她眼前的脚尖,和他孤悬在半空,已悄然偏向另一方选择的心。
&esp;&esp;蓦地,裴确只觉山崩地裂。
&esp;&esp;她与檀樾相距的咫尺之间,霍然裂开一道极深的缝隙,宛如天堑。
&esp;&esp;人群在上面,宋坤荷在上面,檀樾也在上面。
&esp;&esp;唯独她,早已舍身坠崖。她想,她会被永远困在崖底,再也回不来了。
&esp;&esp;宋坤荷高跟鞋的“哒哒”声,从身边经过,迈向台阶,少年跟着侧身,一步步迈上梯坎。
&esp;&esp;缓神片刻,裴确摇摇晃晃站起身时,白雪的巴掌再次高高扬起。
&esp;&esp;她悄声闭上眼。连挣扎也觉得是白费力气。
&esp;&esp;却是恍然,眼皮光影一闪,那阵熟悉的桂花香再次萦绕周身。
&esp;&esp;虚晃的视线中,她瞥见一双臂膀——
&esp;&esp;一只单手钳住了白雪的手腕,另一只护在她头顶,像一把穿满铠甲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