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然后便是一道熟悉的打鸣嗓，磨着她的耳朵高声喊：“美琴美琴快！”

&esp;&esp;赶来的吕美琴见状，忙放下手里装满水的瓷碗，慌里慌张地从兜里掏出火柴盒，“欻”一声点燃。

&esp;&esp;那簇对准符纸燃烧的火光，倏地窜进裴确眼睛。

&esp;&esp;李雅丽常年在小卖部码货，手劲儿大，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吕美琴将焰火摁进那碗清水。

&esp;&esp;它悄无声息地熄灭，连挣扎都显得多余。

&esp;&esp;吕美琴紧接着拿出一把木剑模样的物件，和悬挂在她家门顶上的那把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很多。

&esp;&esp;边搅边苦着张脸望着她身后的李雅丽，喃喃道：“雅丽姐我我害怕”

&esp;&esp;“我都不怕你怕啥！你赶紧的，别误了大师说的驱/鬼吉时！”

&esp;&esp;话音刚落，那碗灰黑脏水便径直塞到裴确嘴边。她门牙不小心磕到瓷碗边，眉心吃痛一蹙，吕美看准时机，掐住她两腮撬开她的嘴。

&esp;&esp;那整碗水，伴着李雅丽的话音，顺着她的喉咙咕嘟咕嘟地灌进肚。

&esp;&esp;“哎哟小裴你以后可千万别怪我们，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人大师说了，你这孩子命苦，只要把这符水喝了你命里的坎就过了，以后等你嫁来我们家，后半辈子净是享福的呀！”

&esp;&esp;因为被掐着，舌头卷在底下，那碗水灌下的时候裴确其实没尝到什么味道。

&esp;&esp;只是当它猛地凑近鼻息的那瞬息，她闻见一股浓烈的焦苦。

&esp;&esp;仿佛烧尽的蜡，风干的沙。哑巴也吞咽不下的黄莲。

&esp;&esp;第30章 愿望 “檀樾说的每句话都作数”……

&esp;&esp;“咳咳呕——”

&esp;&esp;灌入喉咙的水流变小后, 裴确忽听见房间内传来一阵呕吐声。

&esp;&esp;“不能吐哇！雪啊！不能吐！那可都是大师亲自给的符！”

&esp;&esp;锢住她身体的那股力松了半分，就听李雅丽扭着头，惊喊几声后猛地放开她。

&esp;&esp;转头冲着门外的吴建发狂招手, 又冲进房间抱住白雪，抬头催促着吕美琴赶紧再去做碗符水来。

&esp;&esp;几人各司其职, 故技重施地忙活着。

&esp;&esp;裴确滑到墙角，四肢匐在地上忍不住干呕。但那头已无人有暇顾及她。

&esp;&esp;水里的纸片没烧尽，此刻黏在她的喉管, 又痒又呛，指尖不停抓挠着脖颈, 那股异物感仍旧没有得到缓解。

&esp;&esp;她咳得憋红了脸，身体逐渐失去力气，半躺在冰冷地面，盯着余光里的那道虚影。

&esp;&esp;被吴建发捆住的白雪没有挣扎，低头迎着碗口，对着那瓷碗一饮而尽。

&esp;&esp;仿佛里面装的不是肮脏黑水，而是她从身到心, 完完全全，对命运的伏诛。

&esp;&esp;裴确的掌心抓着心口，那碗滚进她胃里的液体, 现在才反上苦味来。

&esp;&esp;她抬手，无助地朝空气抓握, 痴痴摇头，声嘶力竭地哭喊：“妈妈！妈妈妈妈，我不想认！我不想认啊”

&esp;&esp;但白雪不曾转头来看她一眼，“妈妈”重新变回一个名词，变成不再朝向她的悲悯本身。

&esp;&esp;于是她不甘心地苦斗, 跟着在心底变成句句反问：可是妈妈，只能认了吗

&esp;&esp;裴确没能得到答案。

&esp;&esp;那天之后，时光仿佛倒流了般。所有与之相关的人事物在一夜间失去记忆。

&esp;&esp;白雪回到以前的状态，天亮出门，天黑前回家。

&esp;&esp;江兴业仍旧每天早出晚归地去工地打牌，窝在房间做木雕。有时候半夜裴确从他门口经过时，还能闻见劣质的酒精气味。

&esp;&esp;经过这一出后，李雅丽终于不再折腾。每天守着她的小卖部，看电视嗑瓜子，憨笑声传很远。

&esp;&esp;每次看见她从巷口经过，还是扯着张笑脸和她打招呼。裴确不理会，她也笑眯眯的，像只得意忘形的斗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