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元无瑾依然声音轻柔:“阿珉若觉不够,寡人也可以再替你……”
&esp;&esp;“王上,臣再说一次,请您让开。”我说,“臣可以为王上赴汤蹈火,再另想办法为您拿下太行郡,但水淹之事,臣绝不会听从。这是几十万条百姓的人命,臣有良心,不能这么做。”
&esp;&esp;“可阿珉,那又非大殷子民,是可恨的代国人和周国人。”
&esp;&esp;“都是人。在臣这里,没有差别。”
&esp;&esp;元无瑾渐渐放开了我,退后两步,望着我笑:“靖平君,所以,你是说你很伟大、很博爱,而寡人没有良心了?你是殷国的将军,你在寡人面前,可怜别国的贱民,为此违抗王令,难道是你还把自己当代国人吗?”
&esp;&esp;四海归一殿的朝堂之上,永远有人传这样的风言:我是代国人,我的母国在代不在殷。若是殷国对我不好,我迟早有一天会叛回母国。所以一旦我不听话了,就必要杀我以绝后患。
&esp;&esp;其实稍作细想,便知我蒙受君王救命之恩,还是孩童时便跟随身侧,怎可能依恋母国?可这样的风言仍然从未休止。若吾王想禁止,也不过一句命令而已。
&esp;&esp;没有禁止,大约是……因他自己,就一直把这门想法揣在心里。
&esp;&esp;我道:“无论臣是代人还是殷人,在这件事上,臣的态度都不会有差别。王上曾对臣说,自己志在一统天下,是为结束战争,让百姓安宁。彼时臣相信了,可如今王上却要用无数人命为您的霸业铺路。臣也要问王上,难道当时,您也只是随口一提,哄骗于臣么?”
&esp;&esp;元无瑾面色渐白,他猛地一拂袖,急怒掩盖:“放肆!今日是寡人来质问你,你反倒质问起寡人了?!”
&esp;&esp;他这样反应,我看在眼里,觉得实在可笑。
&esp;&esp;我居然就因他吊着我的一点点虚伪的好,十几年来矢志不渝地喜欢着……这么一个人。
&esp;&esp;“若王上答不上来,臣亦只有一句难听之言,能回给王上,”我微微低首,拱手,“代国正在山的那边虎视眈眈,盯着大殷任何朝局变动,而臣是主将,手下大半皆是心腹,所以臣有资格说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esp;&esp;转瞬之后,依然是清脆的一响,脸颊烫痛。我垂下眼帘,回过脸,继续保持着貌似恭谨的动作。
&esp;&esp;可能在吾王眼里,我说这样的话、行这样的礼还纹丝不动,已算嘲讽得不能更嘲讽。他愤怒得冲上来像要掐死我,双手搭上我颈侧,却又缓缓地松开。他最后倒像是用这种姿势诡异地吊在我身上般,低头发出一声又一声呛咳和惨笑。
&esp;&esp;“阿珉……你果然变成这样了,你真的变成这样了。早晓得,那杯毒酒,我该给你灌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