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不太开心。”
&esp;&esp;格拉摸摸对方的眉头。萨克帝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但雄虫的精神感知实在是过于敏锐,即便是极度微小的波动都能捕获到。
&esp;&esp;“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esp;&esp;“计划不顺利?”
&esp;&esp;“很顺利。”
&esp;&esp;一把抱起白色的虫子,将对方圈在怀中,核心种久违地同雄虫卷了卷尾巴。
&esp;&esp;“就是有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esp;&esp;场面很滑稽,对于阔翅种和足肢种的盛年期雌虫来说,这是一场正儿八经的侵略战;但是对于那些雄虫、幼虫,以及衰老期的雌虫来说,这差不多成了一次白给的慈善。
&esp;&esp;讽刺戏的作者都写不出来这么搞笑的剧情。
&esp;&esp;被克里曼拎去治疗的那只雄虫保住一命,并且产下一小堆卵。但是因为极度虚弱的缘故,那些灰白的卵全是空卵。
&esp;&esp;大部分生物,母体和后代之间没有那么可歌可泣的情谊,只是寄生与掠夺的关系。
&esp;&esp;卵和胚胎在尚未出生前会想方设法地摄取母体的营养,而很多雌性动物处于能量不足的情况下时,会重新吸收体内的胚胎,通过扼杀后代来减少能耗。
&esp;&esp;但虫族属于开创了生物凯恩斯经济学的特例,深谙战争不能放在本土打的精髓。
&esp;&esp;雌虫根本不承担相应的消耗,喜当妈的其它倒霉物种或者是雄虫负责这部分的供能,倘若雄虫虚弱到一定程度,则根本无法孵化出健康的幼虫。
&esp;&esp;萨克帝眼见着,被那只颠三倒四的雄虫畏怯地抱住腿的武装种领队,整个尾巴上的鳞片都炸开一蓬一蓬的。
&esp;&esp;对方的通用语说得一塌糊涂,只能发出泣音般的嗡嗡声,一边哆嗦着一边讨好地向克里曼伏下瘦弱的躯体。因为缺乏食物和生活环境过差,阔翅种的雄虫看起来好像竹竿上插了个晃动的脑袋,干瘪的腹部凹陷下去。
&esp;&esp;有那么一瞬间,核心种怀疑,雄虫恐惧症发作的甩尾巴哥会考虑给自己做个截肢手术。
&esp;&esp;冷着脸的克里曼僵硬地转过头来,萨克帝从他木然的表情中读出了“救救我救救我”的情绪。
&esp;&esp;如果不考虑治疗仓里被啃得残破不堪的几只雄虫、以及那些灰白破败的死卵,核心种会觉得这个场景极具喜感。
&esp;&esp;整个地狱笑话过于令人作呕了。
&esp;&esp;“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esp;&esp;格拉轻轻地亲亲对方的下颌,努力安慰着自己的伴侣。
&esp;&esp;“你不能揽下所有的责任……这样是不对的。”
&esp;&esp;浅色的眼睛中带着一点悲哀,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的另一半真正变得快乐:“你不可以一直这样逼迫自己,时时刻刻地将不属于你的事情抱在怀里。”
&esp;&esp;“现在被我抱在怀里的是你。”
&esp;&esp;萨克帝笑了,抓着雄虫的尾巴细细地摸一遍。
&esp;&esp;“而你是属于我的。”
&esp;&esp;这段时间见过了太多活得像尸体的中低等种雌虫和雄虫,对比之下可以发现格拉被喂养得有多好。
&esp;&esp;这让核心种忍不住低头,吸猫那样深吸一口。
&esp;&esp;信腺感知到对方甘甜的气息,堪称提神醒脑洗涤心灵,将战场上血和坏疽的味道冲得一干二净。
&esp;&esp;“说说你吧,你刚刚在看什么?还是人类历史?”
&esp;&esp;金棕色的眼眸里也染上笑意。
&esp;&esp;“没有想问我的地方?”
&esp;&esp;一边说他一边轻轻地捏着白色的小尾钩,雄虫好像一个会唧唧叫的玩具,每捏一下就哼唧一声。
&esp;&esp;完蛋,这很可爱。
&esp;&esp;对方实在是完全契合他的审美点……或者说他的审美早八百年就跟着对方跑偏了。
&esp;&esp;“是人类的历史。”
&esp;&esp;格拉的尾巴想逃又不想逃,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留在了对方手里,任由自己的伴侣欺负。
&esp;&esp;“你……如果你还不准备休息,我确实有些地方不太懂。”
&esp;&esp;他从被雌虫搂得紧紧的怀抱中抽出一只手,再次打开看到一半的光屏。
&esp;&esp;萨克帝发现很多文字旁边都被标注了记号。
&esp;&esp;“我看到书上说,旧制联邦历75年,人类的矿星1917爆发了大规模的抗议和暴/乱,因为出台了利……利亚姆法案。”
&esp;&esp;雄虫一边抓着伴侣的手,将头靠在对方肩膀处,一边细细地说着自己不了解的部分。
&esp;&esp;“我没有明白,这个法案看起来是好的,让人类可以通过贡献兑换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导致这种后果呢?”
&esp;&esp;核心种没想到对方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这件事。
&esp;&esp;矿星1917,金乌舰队前任指挥官的故乡,整个案例时至今日仍旧被广泛引用。
&esp;&esp;“因为政客会给剥削披上好看些的外衣。”
&esp;&esp;缓慢地摸着那双柔软的白色翅翼,萨克帝一点一点地同自己的伴侣解释人类世界的庞杂架构。
&esp;&esp;“他们会画饼。”
&esp;&esp;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倒是一点都不脸红。
&esp;&esp;同样是画饼专家,他自认自己在画饼的时候还算恪守基本道德,搞不出一些吸人骨髓的操作。
&esp;&esp;“星核能源的需求与日俱增,但是开采过程太过危险,所以需要更多的人‘自愿’加入这项工作中去。”
&esp;&esp;“听起来很不错,在矿上工作几年,赚够贡献点数,就能让那些低等星的居民有机会拿到通往中高等宜居星球的船票,获得一次重启人生的移民机会。”
&esp;&esp;“但是签下合同的人再也没能成功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