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是九十年代,民间还能见到些真品,可真品的数量跟赝品比,仍是比例很小的一部分。
在不多的真品中,大多数还是近代物件,包括晚清和民/国,就算是古董,其价值大多数也不高。
所以有不少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争执就时不时地在各个鉴定席位前发生。
五号桌前有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他手上拿着一个彩色敞口瓷瓶,瓶子腰部收了起来,器型还算漂亮。
“老先生,您这瓶子哪儿来的?”五号鉴定师不着急说出结论,先问起了对方手上瓷瓶的来历。
老头一脸笃定地说:“这可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打小我就见过,听说我爷爷那辈就有。”
鉴定师一听就知道这老头在说瞎话糊弄人,别的没学会,倒学会古玩行讲故事的手段了。
他也不拆穿,抿嘴笑了下,说:“您这瓶子说是粉彩吧,它这个落款又是大清康熙年。”
“粉彩确实是从康熙晚期出现的,但那时候是初创期,纹饰相对简单,施色厚重,色阶也不够丰富。你再看你这个瓶,器身大半都覆盖着色彩丰富的图案,这个真不能说是康熙粉彩瓷。”
“你要说它是五彩玉壶春瓶吧,它这个颜色饱和度又不够,偏软了,类似于软彩,跟康熙年代常见的五彩瓶色彩也不同。”
“其他问题我就不说了,光从这一点,我就能说您这瓶子是后仿的,仿制的人对瓷器发展的历史不够了解,就弄出这么个四不像的东西。”
老头听到了自己不想听的答案,脸色当时就变了。他倒是想发作,奈何他身后站着个彪形大汉,大汉眼睛朝他脸上一瞪,他发脾气的心就收了回来,满脸不高兴地走了。
旁边鉴定桌前另一个老头脾气比他要差,不知道鉴定师说了什么,他突然拿起桌上一个镇尺砸了下,怒道:“什么酸咬的?你到底懂不懂?”
“你是哪门子专家,上这充大瓣蒜来了?坐这儿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听到动静,陈染和另一位警察马上走到六号桌旁边,另一位警察姓许,他伸手挡在那人面前,冷声道:“再闹把你抓起来!”
老头还想再发作,但旁边有人开始起哄:“不行你去找个班上吧,别一天到晚做发财梦了。”
“赶紧走,吵什么吵?耽误大家的事,后边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
除了这些起哄的,也有人在劝他不要闹事。
有警察挡着,老头碰不到鉴定师,只好拿着东西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人。
几个鉴定师互相对视几眼,都有点无奈。
他们这次可是在做公益,赚不着钱就算了,还要受气,再有下回,他们肯定会慎重考虑下要不要答应。
争吵连续发生几次,组委会和负责安保的警方领导就碰了下头,简单商量了一番。
最终组委会一位领导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拿着喇叭,站上一个高一点的台阶并开始喊话。
“各位市民,我是这次鉴宝大会组织部成员之一。跟大家说明一下,这次我们请来的专家们,都是业内比较权威的人士。啊…尤其是鉴定组组长,那是出过不少专业书的,业内人士都是认可的啊。”
“本次鉴宝大会是一次公益活动,不向广大市民收费,专家们也不收劳务费。”
“这种活动也许以后不会再有,请大家珍惜这次机会,保持理智和克制,对专家要给予尊重。”
“如果再有侮辱或袭击专家的行为,我们必将严惩不贷。”
这番讲话还是很有用的,大喇叭喊完,吵架闹事的几乎就没有了。
陈染暂时没什么事要忙,除了竖起一只耳朵听着各个鉴定席位上的谈话,眼睛也不断在一排排队伍上扫视。
“陈染,魏桥所真抓到人了,是个惯偷,人在东北角,才带走。”小路用对讲机给陈染发来了最新的通知。
他穿的是便装,一直在人群里慢慢走,走了一个小时也没看到疑似在逃犯的人,倒让魏桥所的人争得了先机。
“别急,才开始,有情况了咱们再联系。”
陈染了解他想立功争胜的心,但这事急不得。
又过了一会儿,她注意到有几个便衣大汉朝着六号通道队伍中间靠拢,没过几分钟,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被他们制服并带了出去。
那一片起了一点骚乱,不过周围的人很快平静下来。
现场人多,注意到这种状况的只是周边那些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插曲。
她不认识那几个大汉,想来应该是同行。这时蔡剑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了过来:“是河东区分局的人,抓了个盗墓的。”
盗墓的人来鉴宝大会现场,也算是专业对口了,说不定他手上还有从墓里带出来的货呢。
奈何现场警察有人提前做过功课,这一来他就把自己送了进去。
从大会正式开始,到这时已经两个小时了。河西区分局这边只有魏桥所的人抓到了一个小毛贼,大鱼一条没碰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