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这样频繁、这样切近地感受到危险和身旁人死亡的威胁。战争是如此残酷,他们的每一步战略、每一次谋划,甚至只是一次寻常的巡逻,都可能是有去无返。
而他却没有时间去怀念、去哀悼,去担心。
秦维勉忽然体味到,他必须将一切都看得很轻很轻,才能不被这种情绪压垮。
从前他曾听过白巾贼得名的来历,据说贺翊之流的反贼总在头上缚以白巾,以示对阵亡兄弟的悼念。那时秦维勉不过当这是笼络人心的手段,今天忽地想起,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切和孤勇。
毫无疑问,贺翊当时一定体会到了跟他一样的沉重,才会有如此的命令。那人实在聪明,也有些悲悯在胸,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秦维勉想,如果贺云津真的殁于此役,他是绝对不敢放任自己去哀悼的。他要逃避,要否认,要说服自己这些全都无所谓,贺云津也无所谓。
因为他隐隐感到,那种哀痛将会如同一条夜色中的临崖险路,他是绝不敢轻易踏足的。
秦维勉强迫自己将思绪集中到战事上来。
贺云津打斗的本领他不怀疑,但是追及多半靠马,不知道贺云津的马能不能跑得过叛军。
如果贺云津回来,他们就再稍待几日,看看能不能在这座城上挖出条裂隙来。如果贺云津不回来,他就带人返回相洲关去。
如果贺云津不回来——
秦维勉合眸暗想,那他定会留下无穷无尽的遗憾。
从前他读到古人关于及时行乐、秉烛夜游的文作,总是不以为然。可如今他又有了不同的体会。

